泥火盆


                                    文  陶凯龙


  总是在梦中有你这样的情景:带着冒烟泡的大北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大风使自己几乎无法站立行走,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脚下通往家里的路早已经被大雪淹没。我背着书包,穿着厚厚的棉袄,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家门,推开门走过外屋地,看见的是那熟悉的泥火盆,上面烤着红薯和馒头,母亲带着微笑说:“三儿,冷了吧,快过来暖和暖和,吃点东西……’’


  记忆中,家里的泥火盆是一直温暖的,因为有母亲的爱。


  在以前的东北乡村几乎家家都有一个泥火盆,多数都放在炕头与拐角处一个方凳上,宽敞的房子只凭火炕那点热量是不够的,在没有暖气的时代,人们为了增加热量也不让锅底坑燃烧不尽的火炭浪费,掏出来重新发挥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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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盆的质地分等级,上等的是铜的,盆沿上刻有吉祥图案,不冒烟也不起灰,多见于家庭殷实;中等人家的火盆是铸铁的,很重也很气派;而一般普通人家多是泥火盆,不烫手,不烫炕席把温效果也好。


  而制作泥火盆看似简单,却也很难。秋天从外边挖回来青白色‘狼屎泥’,放在大锅里添上水点上火烀。因为‘狼屎泥’太细腻,得烀一烀,不然会裂纹。烀到了一定的时间用铁锹把泥挖出来,放在院子里细细的踩,边踩边往里面掺马鬃,用猪鬃也可以,这叫‘扬焦’,主要起拉筋的作用。


  和完泥找来一个二号铁盆翻过来底朝上,找一些纸铺在上面,再把和好的熟泥拍在上面,圈起一个底座。造完型用手蘸凉水一遍一遍捋,捋得油光锃亮能够照出人影。捋完了晾一会改一些苞米叶子给它遮光,怕晒裂了,等干透了就成了一个泥火盆。


  记忆中的东北冬季是寒冷的,我们家距离学校大约2公里,一般下雪以后能达到半尺多深,积雪像箱壳一样硬,走在上面也不塌。穿过父亲用铁锹挖出的雪沟进门迅速脱去帽子和围巾,攀上火炕直奔火盆。


  泥火盆上面烤着红薯和馒头刚刚熟透,把红薯小心去皮掰开,一股香甜热气散开,就见到了起沙的瓜瓤,咬进嘴里,牙齿被烫得生疼,周身的血脉瞬间滚烫起来,全身温暖。


  那时候各家大多数是单层玻璃窗,窗户上大多数蒙着厚厚的奇形怪状的霜和窗花,距离火盆比较近的已经半化开,能够看见院里看家狗和鸡鸭,距离火盆较远的还是厚厚的一层,挡着视线也挡着窗外淡淡的阳光。


  晚上,母亲在临睡觉之前一般重新换上一盆新的火炭,那些木灰或者草灰似乎还冒着缕缕青烟,但是不呛眼睛,相反却飘着清香。


  而火盆在平常用处也很大,老人们在抽旱烟的时候都喜欢扒拉一些炭火顺势点燃,而有误了饭食的人直接把酸菜炖白肉盛在小钢盆顺便拿锡壶盛一些烧刀子放在火盆当中,这样可以一边喝热酒一边吃炖菜,好不惬意。


  一个简单的火盆给人们带来了实惠和无限的乐趣,这也是人们怀念它的理由,泥火盆在东北人心中的重量因此可见一斑,说的是东北人进屋有妈扑妈,没妈扑媳妇,没有媳妇扑火盆,火盆是北方人冬日里的中心。


  人们围着火盆谈天说地打小牌,或者看书喝酒,生活中少不了也不能少。不仅如此,就是在婚俗上新娘下车都要去踩一个凳子迈过去一个泥火盆,意思是步步登高,日子越过越红火。


  时代变迁,岁月轮回,如今即便在乡下也很难见泥火盆和那些民俗老物件,只留下念想,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能够想起来,也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