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记忆

              文 陶凯龙                                              


很久没有拿笔了,似乎变得生熟起来。习惯了用键盘敲击词语,竟然要适应很长的时间,现代的科技文明使人丧失了很多基本的技能,有时候得到就是另外一种失去。拥有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当突然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可往往后悔莫及,就像我们难忘的童年。


儿时的乡村,乡亲淳朴善良,青山绿水伴着篱笆院和小草房,被满是缈缈炊烟的雾气笼罩.母亲那熟悉的呼唤儿女的乳名,映衬夕阳的霞光,渐行渐远,把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从庄稼地里回家的乡亲们扛着各式各样的农具,边走边唠今年的庄稼和收成,偶尔孩子顽皮的从他们的身边经过,闻到的是那种呛人的亚布力旱烟的味道。亚布力旱烟是一种东北的烈烟。


那是令人熟悉而又怀念的味道,每年到五.六月份的时候,在农村家里有会抽烟的人,细心的主妇们都会或多或少的种上烟秧苗,然后细细的载植.浇灌.待到秋季来临的时候,你看吧,农户家里并不宽大的庭院和菜园子里都变成金黄色,像是黄金扑满了地面,一片片用草绳串起的烟叶,让人眼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带着泥土芬芳的清辣味道。


而我们孩子们用过的练习本、旧书都派上了用场,很抢手的。往往是今天还是一本完整的小楷或者笔记本,明天一准儿成了被裁成细条的烟纸。上面用铅笔或者钢笔书写的字迹清晰可见。偶尔看见一个大大红色对号,也没有的本来的样子,不免心中无限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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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忙的时节,总是很短暂,转眼之间到了漫长的冬季。小村庄并没有因为零下数十度的严寒而寂静,反而更加热闹起来。崩苞米花、粘糖葫芦、打扑克串门的,闹闹的,偶尔的一声脆响准是哪个小孩拆放了过年时候准备的鞭炮,震得村子树林栖身的喜鹊也飞起来,喳喳直叫。


白皑皑的雪成片的铺在地上,也许怕大地不抗冻,给大地盖了厚厚一层棉被,与蔚蓝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晌午的阳光温柔亲切的抚摩着大地,晶莹的雪粒竟也泛出光来,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散放的鸡鸭,路边的沟壑不知道是谁倒满了积水形成了人工的滑冰场,身穿棉袄的孩子们滑冰、打口袋、跳皮筋满是笑声。


东北的冬季漫长而又寒冷,但是东北人已经习惯了,准备好半年使用的劈材可派上了用场,家家户户的炉子烧得旺旺的,热呼呼的炕头坐满了乡亲们亲切的唠着家常,或者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摆着针头线脑。村子里只要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到场帮忙,提到感谢他们总会谢绝感谢,因为那是应该的。


对于人生活的头等大事----吃,人们也是不含糊的,早早的杀了一口三、四百斤的肥猪,炖好的酸菜白肉血肠冻成了坨,随时吃随时热,再提前蒸点黏豆包,配合白菜、萝卜、大豆腐炖大锅菜,香着呢?


爱喝酒的人,时常去临村的烧锅打来老白干或者烧刀子,不必担心伤身体,都是纯粮食酿造,不上头的。东北人都很爽快,每次打酒都是用三.五十斤的大捅盛装,他们担心家里来客酒不够喝被人骂成小抠,盛菜肴的器皿绝对不磨迹,不用盘子和碟子,全清一色是大海碗或者小盆,用东北的土话说那叫实惠的,可劲造!


冬天成了乡亲们的休闲时光,”猫冬”已经成了千百年来东北人的一大习俗,而冬天似乎又为过年准备的,从冬月.腊月到正月,整个年过下来足足有三个月。


每到赶集则是我们孩子最快乐的时光。坐着大轱辘车或者爬犁,穿上新衣服去城里见见世面,最重要的可以缠着父母买糖果之类的零食。对于穿着的衣服,男孩子似乎不太介意,只是女孩喜欢在卖花布的摊床上逗留,满眼是留恋和渴望。


那个时候,家家的经济条件差不多,通常是哥哥穿完的衣服给弟弟,姐姐穿完的衣服给妹妹。男孩子的衣服袖头通常是黑亮黑亮的,那是孩子揩鼻涕使用过的痕迹,为此母亲通常会大骂,孩子则一溜烟的跑开,谁愿意听唠叨.不过现在想起来那是一种关爱。对于农村人来说衣服的款式并不重要,但是必须得厚实,这是一个不变的原则,乡下的风雪硬,不穿棉衣不抗冻啊!


冬季孩子们闲不着,一些大男孩常常自制渔具下河打鱼,先是用冰镩子将厚厚的冰层镩开,将小网伸进河里不停的搅动,不一会儿胖头鱼、鲫鱼、黑鱼、蛤馍便被网住。打来的鱼回家以后可以煎或者炖或者做酱,那是绝对的美味,用科学的角度分析,野生的江鱼那是天然绿色食品,有益于健康。


到了晚上,孩子们也不消停,带着手电、弹弓,挨家挨户的掏家雀,常常惊醒了主人,看家狗也愤怒起来,大声吠叫,似乎不满意孩子们打扰了它的好梦。大冷的天动物也不爱动弹。往往在路上行走的时候可以看到青年男女有说有笑,那是在谈他们的爱情和美好的未来。


年一过,春天就到了,当冰雪消融的那一天,乡下人就开始准备今年的种子和肥料,维修农具等待耕种,那是农民的天职和本分。春天的乡下也不寂寞,田间地头总是人影不断,即使地里没有什么活计,他们也要在地里坐上几个钟头,像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庄稼苗,黑油油的土地铺上了绿色的地毯,那是祖祖辈辈的希望。


春种秋藏,岁月悠长.不知不觉离开家乡已经有数年的光景了,年迈的母亲打来电话告诉我:乡亲们大多数都盖上了砖瓦房,通往城里的汽车也多了起来,很多城里人也经常来乡下旅游玩,只是乡亲们不在关心土地和庄稼,只关心土地被开发征用得到了多少钞票,以往经常串门的乡亲们也大多去了城里打工。母亲的语气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快乐与激情,也使我的心情黯淡下来.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故乡原来的一切美好都变了样子,让我难以相信,成为了记忆和影子。本来想回家看望一下,我思量了再三还是打消了念头,我怕接受不了变化后的村庄和生活在那里的人们。


我时常一个人面对高楼大厦发呆,或许有一天我们的农村也会像城市一样,可是我的心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我就像一棵小树在不断的生长,经历着风雨,可是我知道不论我是否成为栋梁,还是只是一棵普通的大树,我的根系着地,那地就是生我养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