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少年读书郎

文 陶凯龙


天还没亮,妻子早早起了床,一时间灯火通明的厨房和餐厅,飘来菜香。


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儿子,起床!”


一如数十年前的母亲,无数个晨曦,不辞辛苦,任劳任怨的伺候一家老小,特别是年少的我在校读书,需要走很远的乡路去求学。

psc

那时,我是不愿意在冬季里上学的,零下几十度的清晨,晨曦刚刚显露,几乎没有人影,走在无人的乡村甬道里,寂静无声,连公鸡都不愿意打鸣,天寒地冻,呵气成冰,如此之下又多了一丝隐隐的害怕。


被冻裂的土路铺满了雪粒,被风吹得满地翻滚,雪厚的地方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穿着厚棉袄,戴着皮帽和棉手闷子,背着母亲缝制的粗布书包,挎着装满劈柴棒子、豆秆的土篮子,迎着犹如刮骨钢刀般的使我脸上生火辣辣生疼的寒风,踏着乡间小路那厚厚的雪壳子,深一脚浅一脚,孤寂的走在原野上,远方一片白色苍茫。


乡村的学校坐落于另外一个村子的中央,数十间泥土砖木结构大平房在操场的一边,推开木门,迎面是一种清冷,伴着丝丝书香,来不及打量,急忙放下土蓝和书包,脱下棉手闷,顾不得擦挂在眉毛上的霜花,把豆秆、木头一次放在铁炉子里,撕下旁边的一张废旧报纸,点燃放在炉灶里。


还没有体会到炉火的温暖,整个教室就布满了蓝色的、呛人的烟,空荡荡的教室里,作为值日生的我眼睛被烟熏得流出眼泪,花了脸,坐在炉子旁边的座位,一边观察着炉火是否烧的旺,一边拿起书复习着昨天的课程,担心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提问回答不出而遭处罚或同学的嘲笑。


等三三两两的同学教室,整个屋子里也逐渐暖和起来,窗户上的雪霜也渐渐融化,淌下的水通过窗台或落到墙壁上,留下湿湿的一片沟壑,而我们则迫不及待的从兜里拿来从家里带来的诸如爆米花、毛磕,一边闲谈,一边品味,由此一天由第一节课开始。


乡村的冬季是吃两顿饭的,一般下午2点多钟放学,而中午是连轴转,而我们总是把带来的、打牙祭的东西在课间提早吃光,到放学的时候肚子早饿的咕咕叫,有些大胆的同学则利用课间把生玉米粒或者毛磕放在炉盖子翻炒,只是炒的半生不熟就糊了。


很羡慕老师的字写得好,课文读得好,甚是觉得高大的他们就是我未来的人生,即便在那种破旧的教室,算是较贫困的时代,他们就是我的偶像。


木质的课桌纹路粗糙甚是有些破旧,长条凳子经常缺胳膊少腿,胶合板的黑板总得刷黑漆,低洼不平的地也总是起灰尘,在教室的一角总是放着一垛豆秸、木头和少量的煤炭,只是墙壁常挂着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口号式标语提醒着我们学生应该做什么。


不敢也不舍得让父母为我的学习操心,只想懂事,不惹麻烦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而读书就是根治痛苦最佳的良药。


我总是把课本保存的很好,不舍得在书上填写字迹,练习本也是反正面重复使用。


每当发新书,闻着课本特有的清香,心情在那一刻是极为愉悦的,翻开那一张张印着文字和符号的纸张,感觉就像和久违的朋友相聚般快乐,轻轻地摩挲着彩色的封面,小心翼翼的不忍挪开,用报纸折成书皮模样把书包裹起来,郑重的写上书的名称我的班级和名字,轻轻地的放在书包里,生怕磕疼了它们。


我知道它将陪伴我一个学期的时光,而由此我养成了爱书的习惯。


即便到今天,我依然如此执着,所读过的每一本书都精心的存放,不折页也不涂写字迹,整齐地码放在避光的书柜里,像我的知己老友,像我的家人,朝夕相伴且不离不弃。


那时课外书极为有限,对于我来说如何能够读到书是破费周折和脑筋的事情,学校、村子以及小镇都没有图书馆和书店,只有不断地搜寻村民家中散落的杂志、小说等,甚至实在无书可读的时候把一些专业、党政书籍拿来读,如果说粮食是我的主食,那么图书绝对是我的副食,不可缺少。


那时多渴望能够拥有一些课外读物,多少个日日夜夜常常因为一本破旧的图书夜不能寐,兴奋不已,书的世界也是我内心深处最神圣的殿堂和精神的家,扫去阴霾和孤单。


乡村的电在夜晚是奢侈的,经常停电的乡村点燃蜡烛或煤油灯是常事,而为了节省我一般不在夜里读书,在白天闲暇的时候,喜欢靠在被垛上静静的读书,一页页的翻动把我的思绪一次次带入,或慷慨激昂,或陈思感慨,书就是我,我就是书。


总是回忆起在湛蓝的天空下,在四周码放着金黄色稻谷捆的打谷场,看着自家麦子,一边吃着香瓜,一边读着书,时不时吹来的微风清凉,带着甜甜的香,在一个慢的、纯真的年代里,那些年少时光,点点滴滴的温馨总会温暖一生。


春夏秋冬四季轮换,少年时光随着朝阳的起落而渐渐远去,那些人,那些事逐渐模糊。


可是,那些与书为伴的日子却逐渐清晰,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在身边,正如幸福,不会随着人物更替、场景变换、世事变迁而消逝,反而因此倍感珍贵且长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