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棍与掏灰耙


                                文  陶凯龙


在东北寒冷的季节,天刚刚蒙蒙亮,母亲早早的从带着温暖的被窝爬起来摸索着找到她那件有蒜皮疙瘩扣的棉袄,一边轻轻地穿,一边下地轻声走向外屋地。在夜里抱进来的柴草堆旁母亲拿起掏灰耙伸向冰冷的炉灶,一进一出的掏着草木灰装进簸箕里,而后端着出门倒进树林积雪堆旁边的大坑,此时外面寒气逼人,瞬间母亲的头发和眉毛被霜雪包围。


早起的母亲引来村里的鸡鸣和犬吠,此时天际边刚刚露出一点点光晕,对面几乎看不清人,母亲则迅速走进屋内把锅里倒上水用烧火棍推着柴草填了灶坑点燃,我在睡意朦胧中感到火炕一阵阵温暖,仅仅扯了扯了被子,想再次睡回笼觉。此时烟囱冒出的青白色炊烟一点点飘向空中,笼罩了整个庭院和村庄,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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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一天总是伴随着厨房开始,烧火棍和掏灰耙是她触摸最多的物件。烧火和掏灰看起来是一项极其简单的活计,但是坚持起来就很难了!而母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持了一辈子,很感谢母亲这一辈子用她的辛劳换来全家人的幸福安康。而时常吟诵起郭路生写的那首《相信未来》: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穷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总是令我泪流满面。


冬季的东北人家都睡火炕,为了避免半夜寒冷,通常在睡前要再次烧炕,而灶坑里面的草灰就会积累更多,所以在冬季每天都要用掏灰耙掏一次灰,而夏季相对轻松,几天掏一次就可以。


母亲所有的掏灰耙和烧火棍是代代相传的生活物件,无法确切的考证起源,但是对于掏灰耙确有一个民间故事,大意是古时候儿子进京赶考,母亲在家守候。可是儿子并没有考中在流落街头时被好心的员外聘为账房先生并把女儿许配给他。数年后母亲找上门来儿子却不肯相认并让其隐瞒身份当自己家仆人,终于有一天员外的女儿知道此事与母亲相认并向儿子讨说法,羞愧难当的儿子钻入灶坑化作掏灰耙,而邻家由此争相效仿,就此流行。


掏灰耙顾名思义就是掏灰用的耙子,一根木棍,一块木板钉上就成。


在辽南这边过去还有个习俗:新媳妇过门,婆婆都会交给她一把掏灰耙,让她象征性地掏灰三次,婆婆嘴里念叨:“一掏金,二掏银,三掏骡马成了群”。这是对新媳妇的一种美好期望,或许也含着终于将掏灰耙终于易手的窃喜与庆幸吧!


农村也有用这个暗语骂人的,谁家的老公公和儿媳妇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个老公公就是“老掏灰耙”,或者说是“扒灰”的。著名文学家曹雪芹是辽宁人,所以他把这个暗语用到了他那本《红楼梦》里面。


郭德纲也把掏灰耙写进了他的相声:


  “马瘦毛长蹄子胖,老两口儿睡觉争热炕;


  老头要在炕里头睡,老婆死气掰咧偏不让,


  老头说是我拣的柴,老婆说这是我烧的炕;


  老头说偏睡偏睡偏要睡,婆说不让不让偏不让,


  老头抄起了掏灰耙,老婆拿起了擀面杖;


  两口子乒叮乓铛打到大天亮,挺好的热炕,谁也没睡上。”


  实际上,在东北农村草木灰用处很大,可以放在耕地里面当肥料、也可以放在猪圈里保暖以及在夏季把鸡蛋放在里面保鲜以及擦拭金属灯具,更有甚者用它来防贼,具体做法是在晚上睡觉熄灯前把草木灰洒满庭院,这样如果有贼来盗窃就会留下脚印,而贼一般在黑天看不到这些,天亮以后主人就可以顺着粘着草木灰的鞋印去追贼。


但这也只是一厢情愿,究竟有没有作用,倒是没有听说过。


相对于掏灰耙,烧火棍就简单得多,在中原南方一般是用竹子做的,长度是一米左右,中间用钢丝通透掏空,可以吹气,特别是灶里烧稻草的时候很好用,再加入新稻草时,火容易熄灭,产生浓烟,用这个轻轻一吹就燃了。而北方一般是随意找一根粗一些的树枝就可以当作烧火棍或者奢侈一点的上铁匠炉打一把U字形带把手的烧火棍,因为烧火棍只是填柴草时候祈祷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所以故事很少,人们也不用心去做。


我对于烧火棍倒是颇有些忌惮,因为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因为我淘气拿烧火棍吓唬着要打我,还是母亲急急的拉开,让我少有皮肉之苦。


烧火棍和掏灰耙只是东北生活的一个小物件,稀松平常,似乎不值得一提,但是它在生活中的作用却不可小觑,是它掏尽灶膛填、满柴草燃起烈火,使各种酸甜苦辣的食材以及油盐酱醋加工的美食经过母亲精巧的手填进我们口中,把我们养大,如此留有感激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