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锯匠


                                 文 陶凯龙


  总是在黄昏的时候想起这样一幅景象:翠绿的庄稼包裹着泥草房篱笆院的村庄,太阳正烈,在通往村庄的小路上一位头戴破沿的草帽挑着担子风尘仆仆的老人步履蹒跚的向村庄走去,一边用发硬褪色的羊肚子手巾擦着汗水,一边高喊‘锯缸锯碗锯大锅唻!一声声长唤百折不挠的撞击着坚硬的生活,就如他们的挑子一样,尽管一头付出了热情,但是却未必换得另一头的温度……这是乡村的一种印象。


  乡村总是给我最深的记忆,不论我在哪里,从来没有忘记我是农民的儿子,因为是农民的儿子而骄傲和自豪,当我人生遭遇低谷或者难以预料的意外,总是想起那方水土那方人,让我倍感亲切,有无穷的力量使我一路向前。


  在乡村能够称为匠人的都是有技术的人,往往被受人尊重,脸上风光无限,人缘也因此格外好。而锯匠的收益主要是修补水缸、陶瓷罐盆之类的,是一种依靠手艺养家却不能发财的职业,因为都是一些辛苦蝇头小利。

psb

  在那个时候的农村,几乎每个自然屯都有一口水井,而每家每户至少备用两只水桶、一只扁担和两口水缸。水缸在农村可是有大用处的,不仅可以盛装饮用水,也可以腌菜或者洗澡用。水缸一般有一米多高,上粗下细,用陶土蘸釉烧制而成。


  随着使用频繁和气候原因,水缸就会出现裂纹渗漏等情况发生,一般的家庭当水缸出现裂纹等情况是舍不得更换新的,都是锯锯再用,而有的水缸往往锯了好几处。因为水缸等物体型笨重,所以必须锯匠挑着担子挨家挨户寻找生意。


遇到做活的人家,锯匠就会在庭院里面找一块空地,带着自己做的小板凳,在膝盖上蒙着防污的厚布,结果破损的盆碗或者将水缸放倒仔细端详一番,用小刷子把裂纹地方和碴子刷干净,按照原样对好,再用一根线绳把碴子固定住,接着拿出杆钻在碗或者缸和碴上钻出成对的小槽,而后用铁丝或则铜丝做成的锯子,嵌入槽内固定,在在外面抹上腻子,用水试一试漏不漏,就可以交工。


不用任何胶质粘合剂,只用简单的工具,就能够把残破的缸、碗锯的完整,着体现了锯匠的聪明智慧。


而被锯匠称为宝贝的是无坚不摧的杆钻,据说是用金刚钻石做的,所以也称‘金刚钻儿’,民间谚语也有‘没有金刚钻儿就不要揽瓷器活儿’的说法。


锯匠的扁担也是与众不同,扁担两头向上翘,走一步往下一沉,抬起脚往上一翘。随着挑扁担的人身体起伏,扁担就有节奏的跳跃着。扁担的两头挑着两个风箱似的,用木方做的窄木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工具而木箱的一头通常挂着一个小板凳。


我记忆中锯匠是老者一只扁担走天下的,锯匠边喊边颤颤悠悠来到村口,村里的妇女就涌上村口,这个喊去自己家锯碗,那个喊到她家把大缸锯一锯。抢先的妇女把锯匠领导自己家大缸前,锯匠便迅速的量着缸的直径和损坏部位的大小,然后说要使用多少个大锯多少个小锯,需要多少钱等。


等一切讲好了,就拿出家伙来工作。往往是屁股还没有坐稳,就讲起来他到过什么地方,遇到过什么新鲜事,听到了什么故事。因为那个时候信息封闭,人们便好奇的问这问那,唧唧喳喳很热闹,锯匠眉飞色舞的讲的高兴,人们就会越聚越多,生意自然带动起来了。


锯匠给人家干活儿,赶上吃饭的时间,善良好客的乡亲们通常就会邀请一起吃饭,天晚了就会留他住宿,钱算多算少一般也不会计较。


而我们家就留宿过锯匠,那是一个近六十岁的老人,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一副认真而又执着的神情以及挂着尘土的鞋,变了形、黝黑裂口的手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或许那个老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他的背影就是时间的背影,透着浓浓温情。


如今,社会上已经没有锯匠这个职业,但是毕竟曾经有过,带来过那么多故事,足够温暖一生。